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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阿根廷:犹太钱庄、华人超市、摆烂的年轻人与返贫的中产

2025/12/09 12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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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阿根廷:犹太钱庄、华人超市、摆烂的年轻人与返贫的中产

原文作者:Sleepy.txt , 动察 Beating

 

在阿根廷,连美元都失灵了。

Pablo 的身份有些特殊。十年前,他是华为外派阿根廷的员工,在这个南美国家生活过两年;十年后,为了参加 Devconnect 大会,他以 Web3 开发者的身份重返故地。

这种跨越十年的视角,让他成了一场残酷经济实验的亲历者。

在他当年离开时,1 美元仅能兑换十几比索;而如今,阿根廷的黑市汇率已经狂飙到了 1:1400。按照最朴素的商业逻辑,这就意味着如果你口袋里装的是美元,你在这个国家理应拥有帝王般的购买力。

然而,这种「美元优越感」仅仅维持到了第一顿午饭。

「我特意回到了以前住的普通街区,找了一家以前总去吃的小餐馆,」Pablo 回忆道,「点了一碗面,换算成人民币居然花了 100 块。」

那里并不是游客云集的富人区,而是充满了生活烟火气的「苍蝇馆子」。十年前在这里吃饭,人均不过 50 元人民币;而现在,在这个被全球媒体定义为「失败国家」的地方,物价竟然直接对标了上海的 CBD 或西欧的巴黎。

这是典型的「滞胀」。虽然比索贬值了 100 多倍,但以美元计价的商品价格反而上涨了 50% 以上。

当一个国家的信用彻底崩塌时,通胀会像一场无差别的洪水,哪怕你坐在美元这艘看似坚固的船上,水位依然会漫过你的脚踝。这个国家用一种魔幻的方式,把货币崩溃的代价传导给了所有人,包括那些手持硬通货的人。

很多人以为,在如此剧烈的动荡中,人们会惊慌失措地囤积美元,或者像科技信徒们预言的那样拥抱加密货币。但我们都错了。

在这里,年轻人们既不存钱也不买房,因为工资到手的那一刻,价值就开始挥发; 在这里,真正掌控金融命脉的并不是中央银行,而是一个由 Once 区的犹太钱庄与全阿根廷 1 万多家华人超市共同编织的影子金融网络。

欢迎来到地下阿根廷。

年轻人不敢拥有未来

要理解阿根廷的地下经济,必须先理解一个群体的生存逻辑:那些「及时行乐」的年轻人。

如果你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晚街头,你会产生一种严重的认知错觉,这里的酒吧人声鼎沸,探戈舞厅的音乐彻夜不息,餐厅里的年轻人依然慷慨地支付着 10%的小费。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正在经历「休克疗法」的危机国家,倒像是一个盛世。

但这并非繁荣的象征,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「末日狂欢」。2024 年上半年,这个国家的贫困率一度飙升至 52.9%;即便在米莱强推改革后,2025 年第一季度仍有 31.6% 的人挣扎在贫困线以下。

在 Web3 圈的宏大叙事里,阿根廷常被描述为一个「加密乌托邦」。外界想象着,在这个货币失效的的国度,年轻人们一发工资就会疯狂买入 USDT 或比特币来避险。

但 Pablo 在实地探访中,冷冷地戳破了这个精英视角的泡沫。

「这其实是一个误区,」Pablo 直言不讳地指出,「大多数年轻人是典型的月光族,工资付完房租、水电和日常开销后所剩无几,根本没有积蓄去换美元或稳定币。」

不是他们不想避险,而是他们没有资格避险。

阻碍储蓄的,不仅仅是贫困,更是「劳动的贬值」。

从 2017 年到 2023 年,阿根廷人的实际工资下降了 37%。即便在米莱上台后名义工资有所上涨,但私营部门的工资购买力在过去一年中仍损失了 14.7%。

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一个阿根廷年轻人,今年比去年更加努力工作,但他能换回的面包和牛奶却变少了。在这种环境下,「储蓄」成了一个荒谬的笑话。于是,一种近乎理性的「通胀免疫」在这一代人中蔓延开来。

既然无论如何努力都攒不够买房的首付,既然存钱的速度永远追不上货币蒸发的速度,那么把手里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比索,立刻兑换成此刻的快乐,就成了唯一符合经济学理性的选择。

一项调查显示,42% 的阿根廷人时刻感到焦虑,40% 的人深感疲惫。但与此同时,高达 88% 的人承认会通过「情绪性消费」来对抗这种焦虑。

这种集体心理的矛盾,恰恰是这个国家百年沉浮的缩影,他们用探戈的舞步对抗着对未来的不确定,用烤肉和啤酒麻痹着内心深处的无力感。

但这只是地下阿根廷的表层,那些被年轻人疯狂花掉的、数以亿计的比索现金,最终流向了哪里?

它们并没有消失。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色掩护下,这些现金如同一条条地下河流,最终汇聚到了两个最特殊的群体手中。

他们,一个是全阿根廷最庞大的「现金吸尘器」,另一个则是掌控着汇率命脉的「地下央行」。

华人超市与犹太钱庄

如果阿根廷中央银行明天突然宣布停摆,这个国家的金融系统可能会陷入短暂的混乱;但如果那 1.3 万家华人超市同时关门,阿根廷的社会运转可能会立刻瘫痪。

在布宜诺斯艾利斯,真正的金融心脏并不跳动在富丽堂皇的银行大楼里,而是隐藏在街头巷尾的收银台和 Once 区的深宅大院中。

这是一个由两群外来者缔结的隐秘同盟:一群是来自中国的超市老板,另一群是深耕百年的犹太金融家。

在阿根廷,没有什么比「Supermercados Chinos(华人超市)」更像毛细血管一样渗透进城市的肌理了。截至 2021 年,阿根廷的华人超市数量已超过 1.3 万家,占据了全国超市总数的 40% 以上。它们不像家乐福那样庞大,但胜在无处不在。

对于阿根廷的地下经济而言,这些超市不仅是卖牛奶和面包的地方,它们本质上是全天候运转的「现金吸储网点」。

大部分华人超市都会尽量让顾客使用现金支付,有些餐厅在结账时会提醒你使用现金支付可以享受折扣,甚至有的会直接贴出告示:「现金支付折扣 10%~15%」。

这其实是为了避税。阿根廷的消费税高达 21%,为了不让政府切走这块蛋糕,商家愿意让利给消费者,只为将海量的营业额沉淀在官方金融体系之外。

「税务局肯定也知道,但一直没有严查。」Pablo 在采访中说道。

2011 年的一份报告显示,那时上万家华人超市的年销售额就已经高达 59.8 亿美元。十几年后的今天,这个数字只会更加庞大。但这里有一个致命的问题,比索是「烫手」的,在年化三位数的通胀环境下,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贬值。

「华商赚了大量的比索现金,需要换成人民币回国,所以他们会找各种方式换钱。」Pablo 说,「那么对于中国游客来说,最方便、汇率最好的换汇渠道就是华人超市或中餐馆,因为他们迫切需要人民币对冲手里的比索。」

不过零零散散的游客吃不下如此海量的现金,华人超市还需要另一个出口,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,只有以那些 Once 区出身的犹太人为代表的地下钱庄,有能力吞下这样规模的现金。

「历史上犹太人聚集在一个叫 Once 的批发区。如果你看过关于阿根廷犹太人的电影,一些场景就取材于在 Once。」Pablo 介绍说,「那里有犹太人自己的教堂,也是阿根廷唯一发生过恐怖袭击的地方。」

他说的是 1994 年 7 月 18 日的 AMIA 爆炸案。

那天,一辆满载炸药的汽车冲向 AMIA 犹太社区中心,爆炸导致 85 人死亡,300 多人受伤,是阿根廷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。那次事件后,教堂外竖起了一堵巨大的墙,写满了各国语言的「和平」。

这场灾难彻底改变了犹太社区的生存哲学。从那时起,整个社区变得极度封闭和警惕。这些墙不仅挡住了炸弹,也让他们形成了一个极度内向、高度团结的圈子。

随着时代变迁,犹太商人逐渐退出了实体批发业,转向了他们更擅长的领域——金融。

他们经营着被称为「Cueva(洞穴)」的地下钱庄,利用在政治和经济领域的深厚人脉,构建了一个独立于官方体系之外的资金流转网络。到如今,他们有人已经搬出了 Once 区,也有包括中国人在内的更多种族人群做起了地下钱庄的生意。

在阿根廷长期的外汇管制下,官方汇率与黑市汇率之间曾一度存在超过 100%的巨大价差。这意味着,任何老老实实通过官方渠道换汇的人,其资产价值会瞬间蒸发一半。这使得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,都不得不依赖犹太人构建的地下金融网络。

华人超市每天产生海量的比索现金,迫切需要换成硬通货;犹太钱庄拥有美元储备和全球资金划转通道,但需要大量的比索现金来维持日常的高利贷周转和兑换业务。两者的需求精准对接,一个完美的商业闭环诞生了。

于是,在阿根廷,专门的运钞车(或是几辆不起眼的私家车)每天都会在夜色中穿梭于华人超市和 Once 区之间。华人的现金流为犹太人的金融网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血液,而犹太人的美元储备则为华人的财富提供了唯一的逃生通道。

不需要繁琐的合规审查,不需要银行的排队等待,依靠着这种跨族群的默契与信任,这套系统高效地运转了数十年。

在那个国家机器失灵的年代,正是这套不合规的地下系统,支撑起了无数普通家庭和商户最基本的生存需求。相比于摇摇欲坠的官方比索,华人超市与犹太钱庄,显然更值得信赖。

点对点避税

如果说华人超市和犹太钱庄是阿根廷地下经济的主动脉,那么加密货币就是更为隐秘的静脉。

过去几年,全球 Web3 圈子都在传颂一个神话:阿根廷是加密货币的圣地。数据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——在这个拥有 4600 万人口的国家,加密货币的持有率高达 19.8%,位居拉美第一。

但当你像 Pablo 一样深入这片土地,你会发现神话背后的真相并不性感。这里没有多少人在谈论去中心化的理想,也没有多少人在乎区块链的技术革新。

所有的热情,最终都指向了一个赤裸裸的动词:逃生。

「出了币圈,普通阿根廷人对 Crypto 的认知并不高。」Pablo 说。对于大多数使用加密货币的阿根廷人来说,这并不是一场关于金融自由的革命,这只是一场关于资产保值的自卫战。他们并不关心什么是 Web3,他们只关心一件事:USDT 能不能让我手里的钱不缩水。

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稳定币占据了阿根廷加密交易量的 61.8%。对于那些有海外业务的自由职业者、数字游民以及富裕阶层来说,USDT 就是他们的数字美元。

相比于把美元藏在床垫下,或者冒着风险去黑市换汇,点击鼠标把比索换成 USDT 显得更加优雅和安全。

但安全并不是唯一的考量,更深层的动机在于隐匿。

对于底层民众来说,他们的「加密货币」就是现金。

为什么华人超市的喜欢收现金?因为现金支付可以不开发票,直接省掉 21%的税。对于一个月薪只有几百美元的工薪阶层,这一张皱巴巴的比索就是他们的「避税港」。他们不需要理解区块链,他们只需要知道,用现金付款能便宜 15%。

而对于中产阶级、自由职业者和数字游民来说,USDT 等稳定币则扮演了同样的角色。阿根廷的税务局查不到链上转账。一位当地的 Web3 从业者将加密货币形容为「数字瑞士银行」。一个在阿根廷接海外项目的程序员,如果通过银行收款,不仅要被强制按官方汇率结汇,还要缴纳高额的个人所得税。但如果用 USDT 收款,这笔钱就完全隐形了。

这种「点对点避税」的逻辑,贯穿了阿根廷社会的每一个阶层。无论是街角小贩的现金交易,还是精英阶层的 USDT 转账,本质上都是对国家信用的不信任,以及对私有财产的保护。在一个高税收、低福利、货币不断贬值的国家,每一次「灰色交易」都是对制度性掠夺的一次反抗。

Pablo 推荐了一款名为 Peanut 的 WebApp,它不需要下载即可使用,汇率接近黑市价格,甚至支持中国身份认证,如今这款应用正在阿根廷本土快速增长。这种应用的流行,恰恰证明了市场对「逃生通道」的渴望。

虽然工具变得触手可及,但这艘诺亚方舟依然只搭载了两类人,一类是彻底的 Underground(用现金的穷人和用 Crypto 的富人),另一类是拥有海外收入的数字游民。

当穷人在用现金避税,富人在用 Crypto 转移资产时,谁成了这场危机中唯一的输家?

答案令人心碎:是那些遵纪守法的「老实人」。

合规困死老实人

我们通常认为,拥有一份纳税的、合规的体面工作,是通往中产阶级的门票。但在一个货币双轨制且通胀失控的国家,这张「合规门票」变成了一副沉重的枷锁。

他们的困境,源于一道无解的算术题:收入锚定官方汇率,支出锚定黑市汇率。

假设你是一名跨国公司的高管,月薪 100 万比索。在官方的报表里,按 1:1000 的官方汇率计算,你的月薪相当于 1000 美元。但在现实生活中,当你去超市买牛奶,去加油站加油,所有的物价都是锚定黑市汇率(1:1400 甚至更高)来定价的。

这一进一出,你的实际购买力在工资到账的那一瞬间,就已经被腰斩。

更糟糕的是,你没有「隐身」的资格。你无法像华人超市老板那样给现金打折来逃税,也无法像数字游民那样用 USDT 收款来隐匿资产。你的每一分收入都在税务局(AFIP)的射程之内,完全透明,无处可逃。

于是,一个残酷的社会学现象出现了。从 2017 年到 2023 年,阿根廷涌现出大批「新穷人(Nuevos Pobres)」。

他们原本是体面的中产阶级,受过高等教育,居住在不错的街区。但被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和不断贬值的收入夹击后,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滑向贫困线。

这是一个「逆向淘汰」的社会。那些在地下经济中游刃有余的人——华人超市老板、犹太钱庄经营者、收 USDT 的自由职业者——他们掌握了在废墟中生存的密码。而那些试图在官方体系内「好好工作」的人,反倒成了制度成本的买单人。

即便是这个群体中最精明的人,所做的一切努力,也不过是在进行一场「防御性」的挣扎。

Pablo 在采访中提到了阿根廷中产的「理财智慧」。比如利用 Mercado Pago 等平台高达 30%~50% 的年化收益率来存活期。

听起来很高?但 Pablo 算了一笔账:「算上通胀的汇率磨损,这样的 APY 仅仅能在汇率稳定的情况下让他们手上的比索保持美元价值不变,但是汇率经常是不稳定的,总的来说这样的收益率赶不上比索的贬值速度。」

除此之外,很多精明的阿根廷人会在预感比索暴跌前,不计磨损地通过信用卡套现,然后换成美元,利用通胀的时间差进行套利。

但这些都只是「防御」,而非「进攻」。在一个货币信用崩溃的国家,所有的理财和套利,本质上都是在试图「不亏」或「少亏」,而非真正的财富增长。

中产阶级的崩溃,往往是无声的。

他们不会像底层那样上街烧轮胎抗议,也不会像富人那样直接移民。他们只是默默地取消了周末的聚餐,换掉了孩子的私立学校,然后在每一个深夜焦虑地计算着下个月的账单。

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听话的纳税人,也是被收割得最彻底的一群人。

国运的赌局

Pablo 这次重返阿根廷,在墙角的一个插座上,看到了这个国家转向的缩影。

曾经,阿根廷实行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贸易保护主义,所有电器必须符合「阿根廷标准」,强行把通用三角插头的上端去掉,否则禁止销售。这不仅仅是一个插头的问题,它是重商主义壁垒的象征,用行政命令强迫国民为质次价高的本国工业买单。

如今,米莱正在拆除这堵墙。这位信奉奥地利学派的「疯子」总统,挥舞着电锯进行了一场令世界侧目的社会实验:砍掉 30% 的政府开支,解除长达数年的外汇管制。

这一刀下去,效果立竿见影。财政出现了多年未见的盈余,通胀率从癫狂的 200% 回落到了 30% 区间,曾经高达 100% 的官黑汇率价差被压缩到了 10% 左右。

然而,改革的代价是剧痛。

当补贴被砍掉,汇率被放开,我们在前文提到的新穷人和月光族承受了第一波冲击。然而,令 Pablo 感到惊讶的是,尽管生活艰难,他接触到的大多数民众依然支持米莱。

阿根廷的历史,就是一部周期性崩溃与重建的循环史。1860~1930 年,它曾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;但此后陷入长期衰退,在经济增长和危机之间反复摇摆。

2015 年,马克里上台解除外汇管制,试图自由化改革,最终以失败告终,导致 2019 年重新实施管制。米莱的改革,会是打破这一周期的转折点吗?还是又一次短暂的希望之后,迎来更深的绝望?

没有人知道答案。但可以确定的是,那个由犹太钱庄、华人超市和无数「通胀免疫」的个体共同构建的地下世界,拥有着强大的惯性和生命力。它在官方秩序崩溃时提供庇护,在官方秩序重建时则选择蛰伏和适应。

文章的最后,让我们回到 Pablo 的那顿午餐。

「我刚开始以为物价这么贵,服务员应该赚很多,所以只给了 5% 的消费,后来被朋友教育了,还是要给 10%的小费。」Pablo 回忆道。

在一个物价飞涨、货币崩溃的国家,人们依然保持着给小费的习惯,依然在探戈舞厅里旋转,依然在咖啡馆里谈笑风生。这种野蛮的生命力,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底色。

一百年来,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宫换了一茬又一茬主人,比索废了一张又一张。但老百姓靠着地下交易、靠着灰色智慧,硬是在死胡同里走出了路。

只要这个国家对「稳定」的渴望,依然小于对「自由」的向往;只要民众对政府的信任,依然低于对街角 Chino 的信任,那么,地下的阿根廷就将永远存在。

欢迎来到地下阿根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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